*90年代老广州背景,伪纪实向
*双生,双成长,双暗恋
*狗血慢热
楔子 公元1997
一百年前我眼睁睁地看你离去,一百年后我期待着你回到我这里
就此从梦想照进现实
1997年6月30 广州,龙津西路,逢源大街
郑轩斜跨帆布背包,瞪着单车还在赶路。
高中放学适逢路况繁忙,参差不齐的单车队伍时不时跟公车抢道,因此靠站的时候身后总会延绵一段喇叭声。跨包在他的腿侧一下一下地颤着,郑轩瞄了一眼身后的路况,把包往身后一甩,于此同时蹬快了几步,转弯拐进龙津西。
他包里的BB机就在这时候响了。
郑轩单手扶着车头,一只手伸进包里掏,拿出来一看,果不其然,黄少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。
他没理会,把BB机又塞回包里,任由那烦人又短促的声音响了一路。
骑车赶到逢源大街社区门口时,一旁骑楼底下已经壮阔地停满了一排单车,密密麻麻地叠在一起像蚱蜢,郑轩推车走了一段路才找到空位,泊车,上锁,拎着包屁颠屁颠地小跑进铁门。
窄小的麻石街一旁上挂着一条热烈庆祝香港回归的大红横标,横标正对的空地,三个不同校服的少年正猫在石桌那。
“来了。”郑轩三两步上前。
“我靠你终于来了,你看看,所有人都齐了,就等你一个。”
黄少天下身校裤,上身没正经,穿了一件黑背心,看见郑轩终于姗姗来迟,从蹲着的花基上面跳了下来。
“我们班主任拖堂嘛。”郑轩回道,他扫视了一下四周,发现少了一个人。“什么都齐了,喻大学霸怎么不在。”
“他最近忙竞赛,每天走得比我还晚。”黄少天摆摆手,开始说正经事:
“今晚12点白鹅谭有烟花,去不去。”
“12点啊……”
郑轩一听,很为难。
“今天什么日子,谁会这么早睡觉。”方锐坐在石凳子上一边剥瓜子,一边吐着皮吐槽。
“就是就是。一起去吧。”卢瀚文很兴奋,坐在石桌上,两脚悬空晃荡。
“没你事啊。小朋友乖乖在家看交接仪式,你爸妈让你出来吗。”
黄少天虽然平日坏事带头干,但责任心还挺强,卢瀚文才刚上初中,黄少天不想带着他惹出什么事,回来不好交代。
“难道你们爸妈就让啊。”卢瀚文理直气壮。
“我们是大人,当然不同。”
啧。卢瀚文小眉毛一皱,表情不屑。
“你们还是未成年人呢。”
“我们可以溜,你不可以。乖乖在家看电视,别跟着出来。行了,你考虑怎么样了。”黄少天叉着腰,像个总指挥一样,最后转向郑轩。
“我……看情况吧。”
郑轩犹豫了半天,最后的回复模棱两可,黄少天听了要发作。他这发小打小就是这个德行,胡同五人组之中他最不积极。
方锐最后等不下去:“行了就这么定,我回去吃饭。”
说罢,他把桌子上的一堆瓜子壳往手心里一扫,踩着人字拖离开。
“今晚11点20巷子口等,过时不候啊。”黄少天也不勉强他,扔了一句,摆摆手插着裤袋也跟着离开。
小聚会没聚多久就这么散去,饭点时间大家各回各家,暮色悄然降临,镶嵌在墙上的小灯泡亮起,偶尔邻里有人归来,提篮携菜,单车出入,车铃啷啷作响。杂乱无章的电线在头顶分割着灰蓝色的天,墙上挂着的横标迎风翻起,鲜艳依旧。
黄少天进门,一屁股坐到饭桌前,妈妈已经端好菜出来,一家四口四菜一汤,因为最近喻文州要代表学校参加香港回归的知识竞赛,要背些有的没的,妈妈说用脑子时期,营养不能少,因此最近的伙食特别丰盛。
电视放着六点正点新闻,报道着今日的头等大事:驻港总督府今日降下英国国旗,最后一位港督将将要离开,中国驻港部队海陆空同时驻进香港,镜头一转,是一辆辆装着陆军部队的装甲车陆续行驶过深圳河界限的画面。
大家一边吃着饭,一边讨论,黄少天话最多,一会扯一下其实英国制服挺好看,一会又说英国士兵剁脚太浮夸,感觉台子都要剁下去。
吃饭吃到一半,黄少天突然放下碗筷,眼神犹豫,突然支支吾吾:
“爸,我今晚想去白鹅谭那边……能不能……”他两手指摩挲,作数钱手势。
“去什么去。你明天还要上学。”妈妈在一旁无情打断。
“今天什么日子,谁还闷在家。全世界都去凑热闹了,方锐他们都去。”
“去不去?”黄少天端着碗,用胳膊撞了撞旁边的喻文州。
喻文州还没开口,妈妈又替他答了:“不准去啊。你都上高中了,学习才是你的第一要务。哥哥过两天就要参加比赛,别骚扰人家。你今晚给我老老实实呆家里,看电视就行了。”
黄少天很委屈。
他刚用来堵卢瀚文的话,黄女士居然原封不动地扔回给他。
一晚上黄少天在房间坐卧不安,他翘着脚在看书,时不时看一下桌上的钟,客厅外头金色的钟摆晃荡,刚好十一点发出冗长“铛”的一声,敲得他心急如焚。
他本想着趁爸妈睡着了就偷偷溜出去,偏偏到点睡觉了,这两人却还坐在客厅看电视,似要守到十二点看仪式的意思。
黄少天急得如热锅蚂蚁,在房间来回踱步。
“要不要我帮你。”
喻文州靠在床上看资料突然道,眼睛却没从纸上挪开,台灯乳黄色的灯光下棱角分明。
黄少天纳闷地盯着他看了三秒,眼里突然一亮。
“妈,我去街口买点东西。”
“这么晚去哪?”
黄女士扭头,看见喻文州在穿鞋子,又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摇摆的大钟,十一点零一刻。
“去街口看看那家文具店还有没有在开,我水笔用完了,明天要。”
“哦,小心点。”
黄女士果然对喻文州毫不怀疑,唠叨两句又扭回去看驻港记者的现场直播了。
喻文州一边穿鞋子,一边朝房间里黄少天使了个眼色,开始开趟栊门的锁,黄少天在这一片稀里哗啦的声音中捻手捻脚,像个贼一样跟着钻了出去。
“行啊你,果然厉害!”
憋声快步走了一段路,成功逃脱的黄少天神采奕奕,踩着人字拖也不觉有什么不方便,手搭上喻文州的肩膀聊得起劲。
“那你还回去吗?”他转头又问。
“我都放你出来了,你觉得我回去还能全身而退?”喻文州轻松地回道。
“哎你说我们今晚回去会受什么惩罚?小时候我们乱按别人家门铃,被人投诉,罚竹竿打掌心,我觉得这次可能要脱裤子趴在凳子上挨鸡毛掸吧。”
黄少天想了想觉得怪疼的,揉了揉自己屁股。
谁知喻文州微微一笑:把难题抛了回来:“那可能只有你一个人痛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黄少天大吃一惊。
“我后天要参加比赛,不能有事。”
我擦……
黄少天心一紧,四肢都僵硬了一下。
两人来到巷子口,方锐又在那揣兜嗑瓜子,郑轩表面没兴致,关键时刻果然没掉链子,口上不诚实,人却已经站在那,看到他们来还抱怨怎么来晚了。不过最让黄少天想不到的是,卢瀚文居然也在。
“你怎么溜出来?”黄少天惊讶道。
“我跟爸妈说有你们带着,他们就准了。”
“……”
历史上被永久记载的这一天,广州犹如不夜城,大排档生意红火得摆出了人行道,热闹得如同过年。年轻人手拿啤酒聚在外头看店里的直播,没上街凑热闹的守候在家里的电视机前,接近零点时分,全国人都将铭记这个不眠之夜。
那晚夜间路况畅通无阻,黄少天骑着单车冲在最前面,迎风怪叫。一行人从龙津西出发,沿着恩宁路,和平西,路灯一盏一盏地往后倒,街边的档口里零丁的白光灯一晃而过,一副硕大的邓小平画像的挂在前方的楼宇上,牌子下面三盏小灯照出他老人家眼角慈祥的皱纹。
1997年6月30日,59分,小屏幕老式电视机里,米字旗降下。
1997年7月1日,0点,国歌声中,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和香港特别行政区区旗冉冉升起。
黄少天他们一行人刚骑着车从沙面里冲出来,来到沿江边时,姹紫嫣红的烟火刚好在他们的头顶炸响,璀璨着排满整个天空,长堤码头挤满了人,黑漆漆地压了一片。
欲望释放的90年代,中国人拥抱物质,回到生活,小日子从未如此有滋有味,意气风发又朝阳磅礴,拿着青春赌未来。
烟火过后,黄少天他们一行人又到长堤护栏边,买了四瓶珠江纯生啤酒和一包花生,卢瀚文因为太小不给喝,只能买了一瓶可乐。黄少天坐上护栏,大家谈天说地,谈理想,谈未来,快乐得不知疲倦。
喻文州反手靠在护栏上,仰头看着对岸的霓虹,夜风扬起他的刘海,眼里倒映着夜光的繁忙,思绪开始回到很久以前。
那时候的木趟栊还是乌光可鉴,黑漆还未脱落,瑰丽流彩的满洲窗还未铺尘,长满茂盛绿簇繁花的颓旧天台与阳栏,木柜子上漱口的搪瓷杯,木门上贴着吉幅,门角燃着袅袅香火,青石还未熏得乌黑。
他的弟弟黄少天可不像现在这样好说话,他当年可是个让人头疼的讨厌鬼,被大人们宠得无法无天。
Tbc
*《公元1997》-群星。
*回归那天白鹅谭放烟花是真事,根据新闻写的。
*文中学术性资料有参考
感觉大家都不太喜欢年代题材,所以目测这篇比较糊,冒个险吧。
背景绝大部分都是根据当时报道,以及我妈友情提供的珍贵回忆凑出来的,但跟真实肯定有出入,大家多多包容。
前几天实地考察随手拍了一下,是故事的开始,不太好看,往后再正经拍一下